我找到了另一把鑰匙

Dear子健&子恩:

        你們知道老爸小時候是在鄉下泥巴中打滾長大的,可是好像上帝命定,要我走向一個更大的世界。

        大約九歲時,一個夏日近午時分,我帶著一身泥濘從田裡回到村裡,看到小阿嬤和幾位鄰居圍坐在一位陌生人身邊,那人遠遠看著我走過來,對著她說,這個孩子長大以後會是條大尾的。

        什麼大尾的?他拿我和魚來相比。如果理解正確,他的意思應該是說,農村這個池子太小,我有一個更大的池子,作為日後容身之地。

        他只看了我的面相,就說我是個什麼大尾的?原來他是位算命先生,那是我後來才知道的。

        經過這次,我知道農村不是我的世界,我嚮往一個更大的世界。

        當小阿嬤對著我轉述她從日文版讀者文摘所讀的,告訴我美國男孩每天送報紙之類的事情時,我心中想的是,他們還會做些什麼事,讀些什麼書?

        當小阿公從學校圖書館借書回來,我接觸了童話故事,每次在田裡幹活,感覺自己像個可憐男孩時,自然生發一個問題,在外面的世界,會不會有位和我年紀相近的男孩,在當下,他會做些什麼,會想些什麼?

        當大伯還讀高職時 ,訂了一份「讀書」雜誌,還是小學生的我,對雜誌內容未必懂多少,每期的卷頭語「行萬里路,讀萬卷書」,倒是讓我印象深刻。後來,讀了唐詩「欲窮千里目,更上一層樓」,奔向外面那個世界的渴望越來越強烈。

        可是,一個鄉下男孩,憑什麼走得進那個世界?

        在高中時,有一次讀到梁啟超說的:「學會一個外國語,有如取得進入另一個世界的鑰匙」,當下就擄獲了我的心。既然要走進一個更大的世界,認真學習語言就對了,而英語是我喜歡的學科。

圖片節自網路

        在高二,同桌同學林邦充,當他送我福音小冊時,也告訴我,城裡天主堂的外國神父免費教人英語會話。儘管放學回家做完農事已經很累,吃過晚飯後,我還是趕回城裡學習英語會話。

        上了大二,我得知台大校門口,有個Friendship Corner,有位美國宣教士 Miss Sells(宋美珠)開了一個「英語會話查經班」時,我顧不得自己對聖經一點也沒有興趣,也顧不得班上10多位同學,之前全都在學校上過她的課,我請求允許加入,理由無他,我要找到走進大世界的那一把鑰匙。

        Miss Sells 沒有讓我失望,每次1 小時的課程中,會有30 分鐘,朗讀解析她特別準備的英語教材,接下去針對內容彼此問答對話。再接下來有10分鐘,用來即席英語寫作。題目都是臨時給的,大多有如How to use chopsticks之類的生活話題,有時是當下的時事話題,例如當天剛發生的大地震。最後20 分鐘,讀一段英文聖經故事(她從來沒有給我們任何信仰的壓力)。

        第一回10分鐘英語寫作的經驗,讓我畢生難忘。題目已經不記得了,只記得一向要求完美的我,這樣寫也不對,那樣寫也不對,10分鐘到了,什麼也寫不出來,最後只擠出 ‘ Sorry, dear teacher, I can’t write English’ 這幾個字,就交了卷。下一回我帶著忐忑的心回到教室,發回來的本子上面寫的是:‘It’s OK. You can make it!’

        我真的做到了,寫著寫著,到了大四快畢業時,已經練就一份功力,10分鐘內,可以即席寫出100多字的短文。

        就要畢業了,課程到了尾聲,這回她似乎有備而來,出了一個題目:The Christianity as I know. 這個題目沒有難倒我。那時,我參加FC團契已有一段時間了,有一本自己的聖經,對舊約興趣不大,但是喜歡箴言(它很接近我們的文化)。新約讀過一些,最吸引我的,是那一段後來被取名「愛的真諦」,列為校園民歌因而廣為流傳的經文:

        「愛是恆久忍耐,又有恩慈;…凡事包容,凡事相信,凡事盼望,凡事忍耐。愛是永不止息。」

        這時,我已經被基督的愛所吸引了。

        我對於耶穌為拯救世人甘願被釘十字架上這種犧牲的愛,仍待消化,但是看到眼前這位宣教士,放棄自己的少女青春,只為了幫助我們這群異國青年,沒有要求回報,光是這件事,就很真實,很讓我感動。這篇文章不難寫,我針對基督的愛,洋洋灑灑地寫了大約150個字,自認相當滿意。

        她讀了我的短文!顯然注意到我的變化。

        下回見面時,她問我有沒有想過受洗成為基督徒的事,我不置可否(那時我已經開始工學院的查經小組了),她為我安排和海牧師(Dr. Hamilton)見面,開始慕道班的課程。一個月後,我畢業了,就在入伍當兵前夕(1963/7/7),我在台北信友堂,受洗歸信基督。

        我原先參加英語會話查經班,一心要找那把走進世界的鑰匙,沒有想到的最後找到的,竟是打通永生世界的另一把。

        你們之所以跟著走進基督的信仰,就是因為這樣來的。

        後記,這個決定的背後,還有一個關鍵性的故事,且待下回分解吧。

-王晃三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