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老先生有塊地

Dear子健&子恩:

        過年長假已經到了收尾的一天,看到窗外一片金黃陽光灑滿大地,心想自己怎會呆在房間裡?這時間豈不是在菜園享受陽光,一面拈花惹草,一面吟唱依呀依呀喲的好時光嗎?        

        依呀依呀喲?對啊,還記得「王老先生有塊地,依呀依呀喲」的那首兒歌嗎?你們的呆爸不就是那位開心種菜的王老先生?

        你們還在家時,我們並沒有什麼地方可以種菜的。你們一定覺得奇怪,什麼時候開始,我那裡弄來土地來種菜?

        在小時候,種菜一直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,可是,長大外出讀書以後,就和土地絕了緣,雖然如此,來自土地的呼喚從來沒有停止過,心中一直有個渴望,好想擁有一塊土地,可以種點花草蔬菜之類的。可是說來容易做來難喲!
        後來我又怎麼能有自己的菜園呢?讓我來告訴你們一段往事吧! 

        你們應該還記得,我們在中壢仁美的家位處都市邊緣。走到街尾,就是農田。因為種稻不符經濟效益,就變成一片荒地了,就像各地有華人的地方,只要有空地,就有人拿來種花種菜,那塊地也是一樣,後來有人開始在那裡種起菜來了。我看在眼裡,心裡蠢蠢欲動,好想也能有一塊可以種種東西的地方,只是一直沒有付諸行動。

        日曆向後翻到2000年四月初,我記得很清楚,四月一日那天下午,我修整完院子裡的樟樹,在農田旁的空地上處理砍下的枝葉,又看到附近菜圃有人,一時興起,想問人家要怎樣才能取得一塊土地來種菜。
        我不認識這裡的人啊!和陌生人打交道一向是我的罩門。
        如果怕和陌生人打交道,就得放棄怨哀的權利啊!
        去呢?還是不去?我在心中掙扎很久,我很清楚,在這難得優閑的假期,我都放棄嘗試了,換個別的日子就更不用說了。

        今日不問待何時?終於,我說服了自己,鼓足勇氣,硬著頭皮走向陌生的中年人:

「請問,你這塊地是你的嗎?」

「喔!不是喔,這塊地是我的親戚轉讓給我種的」

「那麼,你知道地主在那裡?」

「我不知道喔!」這是他的回答。

        沒有戲唱了。怎麼辦?     

        嘿,且慢。心中另有一個聲音,誰說沒有?腦中浮現一個影像,平常閱讀論文時,文末總有一欄:「參考文獻」,對,何不來個延伸搜尋!

「請問,我還可以問誰呢?」
「我不清楚,你問那個人吧!」他的指頭指向不遠之處的一個女人。

我走了30公尺,走近女人,問了一樣的問題。

「這是我先生的同事分出這一小塊給我們種的」
「我要怎樣找到地主呢?」
「對不起,我不曉得」
「請問,我還可以問誰呢?」
「我不清楚吔,你問那位老先生吧」

我走了過去,靠近近在咫尺的那位老人家。

        他應該已經知道我要問什麼,沒有開口,只用指頭比向一間農舍。農舍在大約300 公尺之外,啊!那麼遠。而且,田間小路並不好走。

        「算了吧!這麼遠,又不好走。」退堂鼓在心中開始響起。此時,心中那個老是不放過我的聲音又說話了。
        「你只會挑便宜的柿子吃!」 

        討厭!心中咕噥,不過,我還是往那個方向走,一路上遇了幾位在種菜的,我總不忘順便問一問。

        我已經說服我自己:不問白不問,問不到答案也不會怎樣。
        經過一番折騰,總算走到那個農舍,在外面場子上,有位農婦坐在那邊。

「請問那塊種菜的地是你們的嗎?我可以租一塊來種嗎?」

「那邊的不是我們的,我們這邊已經沒有空地了。」
「那麼,那邊的地主住那裡呢?」

        她很熱情的告訴我:那個地主是養豬的鍾先生,他家就在街口的地方,指頭指向我們家的方向。

        我謝了她,轉個方向,走向街口,路上不忘逢人就問,反正我已經習慣接受沒有答案的問答,後來也找到那個豬寮,也找到那位年紀和我相當,正在餵豬的鍾先生。
        我把我的願望告訴他,他看來很想讓我如願,可是他的女人在旁邊用我聽不懂的客家話咕噥,鍾先生猶豫了一下,告訴我,他是有點地方,可是,要先問問他的媳婦才行,他走進房子,找到了媳婦,他們又是客家話一來一往。

        最後,媳婦願意把她剛剛鋤好的那塊地讓我種,只要付個1000元,意思意思就可以。
        「王老先生有塊地,伊啊伊啊喲…」的古老兒歌重新回到我的生命,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。

  王三呆-寫於2020/2/3-

後記:
        當下,我算了算那天被我問過的人數,總共有十位。突然想起,國父孫中山先生的革命,不也是到第十次才成功?
        最近讀了一位留美華人蔣甲的書「被拒絕的藝術」(原著:Rejection Proof」,讓我想起他的心得:

「被拒絕有其次數,只要捱過夠多次,”不行”總會變成”好”」。

        誠哉斯言!20年前,我就已經証實了。!